都2022年了,处女膜还那么重要吗?

倦意很浓，眼睛已经睁不开了，我准备调好闹钟后就睡觉。突然看到一个请求加好友的通知：“老师，我受不了了，快通过。”我一个激灵坐了起来，担心是有自杀倾向的人在求助，睡意顿消。

“我是xxx，上过您的课，不知道您还有印象吗？您也是做妈妈的，有个女儿，我想知道，从您的角度来说，女孩子和男朋友出去旅游住一个晚上，您会认定他们一定会发生性关系吗？女孩就是不自爱吗？”对方没有和我寒暄，也没有前因后果，直接甩过来这么一段话，隔着屏幕我都能感觉到对方熊熊燃烧的怒火。

“啊？这？”看到是这个问题，我悬着的心放下了一部分。

“我母亲说要带我去医院验明正身。”她又敲过来一句话，和一般的人不同，她没有亲昵地称呼自己的母亲为妈妈，而是用一种在我看来很正式、很疏远的方式表达了她和妈妈的关系。

“她带你验明正身的目的是什么？”我问她。

“检验我还是不是处女。我现在大四了，现在课很少，就和男朋友出去旅游了一次，今天回到家，她认定我们一定发生过关系，说我不自重，很脏，不干净。您会听粤语吗？今晚我母亲这样骂我的时候，我震惊了，就趁她不注意录音了，我可以发录音给您听听。”她现在的情绪和一开始相比，缓和了一点点。

“估计你妈妈比较保守，而且很担心你，怕你吃亏，一时心急就脱口而出这样的话。”听到一个妈妈用“脏”、“不干净”等这样的词汇来骂自己亲生女儿，那一刻我也是震惊的，但我不愿意相信这是她的本意，而是她情急之下的口无遮拦。

“有这样担心自己孩子的人吗？有这样关心自己的孩子的人吗？亲妈哦，说要带自己的女儿去医院验明正身，验明正身啊！老师，这对孩子难道不是一种伤害和侮辱吗？她就这么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吗？”她一连甩过来好几个问题，似乎这些问题可以宣泄着她的的情绪，能让她颤抖的心好受一些。她打字的时候，我快速回忆了一下，起码十年没有听到过这种词汇了。

“而且老师，我从小生活在大城市，不是来自闭塞的地方，要说保守，也不至于这么保守吧，她就是不信我，刚刚吵架时她说，你要是处女，以后去见男方父母什么都好说，你现在跟人家出去旅游就发生性关系，以后肯定抬不起头的，在婆家会被一票人等歧视的，尤其是要再怀个孕流个产什么的，你这辈子就完了，在婆家就抬不起头了。她喋喋不休地说着她认为的道理，听得我心跳加快，有种从楼下上一跃而下的冲动，我母亲太不了解我了，真的，太不了解了，一点也不了解，完全不了解……”她又发过来一大段文字，我猜她一定是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打着字，悲伤逆流成河。这个女孩身上一定还有什么其他的委屈和悲伤，在现实中被其他的东西掩盖了。

“你和男朋友很合拍？”我问她。

“是的，如果没有他，我相信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，他不断地救赎我，给我温暖和力量以及毫无保留的爱，我从母亲那里得不到这些，她一直对我恶言相向，双方父母都还没见面，她已经先看不起我了，马上都2022年了，那一层处女膜就那么重要吗？更何况，她是不分青红皂白直接说带我去验明正身，那恶毒的语言，那嫌弃的眼神，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。”这段话尽管字数不算多，但信息量很大。

“你爸呢？他怎么说？爸爸是男人，可以听听爸爸的意见。”我对她说。

“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，我和母亲相依为命，我的学费基本都是我自己挣得，我很努力地为自己的将来奋斗，我男朋友也是，我们说好了要一生一世，说好了都要对彼此负责，我们都在用自己的行动表达着对彼此的爱以及对未来的信心。她这么固执地要带我去验明正身，就是怕到时候她自己找男方要不到多的彩礼吧？我直接怼她了，说她钻到钱眼里去了。”她还是称呼她为母亲，没有改口。我很在意这个称呼，从她一开口，这两个字就引起了我的注意。到目前为止，我马上就要十四岁的女儿还是称呼我为妈妈，记得有人说，当有一天你的孩子对你的称呼从“妈妈”变为“妈”时，就说明TA开始和你疏远了，你们之间已经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，尽管亲情还在，甚至还是很浓郁。回忆了一下自己和身边人的成长经历，这种说法似乎有一定的道理，孩子从心理上断奶后，称呼会有略微的变化。我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称呼自己的妈妈为母亲的，这不符合一个女孩的日常用词习惯。

“我相信你妈妈不至于为了多要彩礼而这样骂你，要求你去验明正身，你这样怼她，很伤害你们母女之间的感情，你们不在一个频道，沟通起来很费劲，妈妈很气地骂你的时候，你保持沉默就好了，不用和她理论。”一个失去丈夫的女人，多少有些压抑，说话难免尖酸刻薄，也许还有很强的控制欲，她的辛苦和艰辛无人分担，难免在言行上极端一些，尽管我不赞成她的说法以及她想要做的事情，但作为一个成熟女性，作为一个母亲，我能理解她的不容易。

“我希望自己早点结婚，尽快离开这个家，我母亲见过很多次我男朋友了，我男朋友的亲朋好友包括爸爸都知道我，前几天，他还送我戒指了，我觉得性和结婚都是很简单的事儿，真可悲，不用上课考试就能做父母。如果有一天我生了女儿，我会对她说，没有处女膜，只有阴道瓣，那只是一个器官，你的贞操不在那里。我真担心我熬不到结婚的那一天，和她这么极端的人生活在一起迟早崩溃。”这个我还依稀记得她模样的女孩，有一双大眼睛，学习非常刻苦，很努力地拼搏，属于没有伞只能跑的那种人。她口中的男朋友，我也认识，我相信他会保护她，爱护她，不会让她就这么濒临崩溃的边缘。

“阿杜，你一定要把我的故事写下来，我希望大家能正视这个问题，而且不被这种问题困扰，尤其是做父母的，如何和自己的孩子相处，什么时候该教育孩子什么问题，一定要拎得清，而不是该说的话没说，该做的事儿没做，只是一味地谴责和责骂羞辱孩子，这样真的很伤人感情和自尊。”夜已经深了，她是个礼貌的学生，我知道她怕影响我休息，是要结束话题了。

和她说了再见后，我思前想后，这样的一个故事，我要怎么写才好呢？最后我选择了平铺直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