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底是谁杀死了这三十二个孩子?

发布于 2021-09-08 02:25

到底是谁杀死了这三十二个孩子？
——读安德烈斯·巴尔瓦《光明共和国》
文 / Andy Gao
 
很抱歉，起了一个这么标题党的标题。我必须很真诚地说，我没有丝毫哗众取宠的意思。这个问题是我在读完这本书后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问题，也是我最想搞明白的一个问题。所以，我又把这本书来回看了几遍，然后很认真地梳理其中的人物关系和故事情节。


这是一部中篇小说，读小说能读得这么费劲着实出乎我的意料。就故事情节来说，其实没有那么复杂，人物关系也算简单。我试着复述一下这个故事：
于是，这群孩子的行为越发放肆，他们在各种公开场合利用可能的机会抢劫、偷盗、搞破坏，严重侵扰了小城里人们的正常生活。有一天，有三个孩子进入一家超市企图偷几瓶饮料，被保安当场抓住。保安狠狠地扇了其中一个孩子的耳光，但现场的市民没有一个人阻止保安的这种暴力行为。三个孩子没有当场反抗，而是默默地纠集了其他孩子，两个小时后又重新回到了这家超市。他们带的狗咬了那个保安，然后又从超市的五金区、肉类区和鱼类区抢了刀子，在超市里肆意破坏。他们用刀伤了三个人，杀死了两个人。
受害者的家人在市政府门前集会，政府组织了一场对孩子们的“捕猎”，但警察们并没有找到那群孩子，慢慢也就不了了之了。然而，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。这群孩子似乎有一种魔力，在超市袭击事件之后，在他们躲藏不见的日子里，当地的小孩们竟然开始期待着他们能回来。有孩子开始借此炒作，在某种程度上也唤起了大人们心中隐秘的愧疚和期待。但这种炒作更招来了当地市民的强烈好奇，在不甚其烦之后，炒作的人不得不承认在撒谎。于是，大人们觉得被骗了，不再相信孩子们的天真，愤怒地要求变本加厉地惩罚那群搞破坏的孩子。与此同时，本地的小孩们却对这群孩子越发地秘密崇拜，甚至有些小孩离家出走加入他们。失踪孩子的家长们举行了一场公开集会，号召大家一起寻找失踪的孩子。市政官员们担心形势失去控制，威胁到自己的政治地位，于是利用手中的权力对媒体施压，并像模像样地组织起了第二次大搜捕。这一次除了警察，还有当地市民组成的志愿者也参与了搜捕。他们只抓到了其中一个孩子，其他的孩子依然消失不见。他们对这个抓到的孩子软硬兼施，威逼利诱，终于从他口里套出了话，知道了那三十二个孩子的藏身之地。他们就藏在下水道里。搜捕队又重新组织起来，从各个出口包围了下水道。那三十二个孩子在躲避人们的围捕时，不幸踩裂了下水管道，这管道连接着河水，快速涌入的河水瞬间吞没了他们，最终全部溺死。
这个故事读下来让人心情很沉重。就事实而言，这三十二个孩子死于意外。但真的只是意外吗？在我看来，故事里出现的差不多每个人都是杀死这三十二个孩子的凶手，包括政客、公知和市民。或者说，是这个烂透的社会杀死了这三十二个孩子。
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呢？故事里的小城叫圣克里斯托瓦尔，是地区经济中心，主要种植茶叶和柑橘，刚进入一个特别繁荣的时期。小庄园主和小地产主开始自己种植，使得劳动者中产阶级略有发展，小企业也逐步发展，人们有了积蓄，普遍打扮起来。这是一座崭新的欣欣向荣的城市，人们突然见到了带着孩子散步的年轻母亲、情侣和跑车，但这些跑车尚未与环境融为一体。在城市的另一边，同时出现的是满目的肮脏和贫穷，在市郊——在一整年里——每周都会发生一起凶杀案，大森林周边更是袭击事件和毒品交易频发的地区。所以，这是一个撕裂的、分化的、贫富不均的、治安混乱的社会。这里的政治是传统家族式的，依靠裙带关系，错综复杂；公职人员玩忽职守，滥用职权，推责甩锅，争权夺利；市民普遍冷漠无情，麻木不仁，甚至只知道利用公共事件谋一己私利。
当这群孩子出现的时候，没有人真正地关心他们从哪里来，为何会集中出现，应该怎么去帮助他们。当他们做出错误的举动时，也没有人给予他们应有的关爱和正确的引导。所有人对他们的态度从最开始的视而不见，到任其走上歪路，再到表面的同情和实质的愤怒，到最终酿成悲剧。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，每个人都对这起事件负有或多或少的责任。

这本书的封面上写着两句话：“世界失败的那天清晨，人们正忙着搜捕几个流浪的孩子”；“暴力是一种静止的能量，一旦‘电荷’开始在社会中累积，并试图寻求出口，暴力就会发生。或许，现在累积的能量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，被某个微小的事件释放。”
孩子是社会的未来，当一个社会对孩子们的诉求都视而不见，对孩子们的成长都漠不关心，对孩子们的遭遇都麻木不仁时，那么这个社会一定是要完蛋的，需要的只是一个微小的事件带来的契机。
 
 
【正文完】

 
PS：小说里有很多句子我还蛮喜欢的，读起来颇有点张爱玲的味道。比如：
1、小城市的生活像节拍器一样呆板而乏味。
2、有的事情比我们想象中更快、更容易发生：冲突、事故、恋爱，还有习惯。
3、安逸就像一件湿衬衫紧贴在思想上，只有当我们突然想做一个动作时才会发现自己受到了限制。
4、比杂技演员的肠子还扭曲的句子。
5、有的房子把它的住户变成了爬行动物，有的把他们变成了人，也有的把他们变成了昆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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